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官渡河，流淌儿时的甜蜜记忆

来源：爱乐趣网时间：2021年09月03日 17:02

原标题：官渡河，流淌儿时的甜蜜记忆

花时间和心思亲近一条河，建立彼此的心灵联结，即使离开距离再远、时间再长，这条河也依旧在心中流淌。从小，我就躺在这条河温柔的臂弯里，听着她波澜不惊的涛声，与她奔流不息的脉搏一起跳动，领会她殷切地叮咛。这条河就是官渡河。

官渡河是小潢河最柔美的一段音符。跳下大别山北麓的层峦叠嶂，一头扎进豫南低山矮丘和狭长平地的怀抱，流过龙、虎山后，进入了开阔平缓的地带。河水清澈见底，倒映着天光云影，水滨沙白树绿，河中白鹭自在觅食，鱼鳖竞游沙底。早春二月，油菜花沿着河岸绵延伸展，人们高一脚低一脚地在田野里放风筝，风筝醉酒一般在天上飘摇，最后一头扎进油菜花的金黄里。孩子们光着小脚丫，不知疲倦地追逐春天。岸边白杨树的新叶在艳阳里闪亮，一串串素净清香的槐花，大片被风吹落的雪白梨花，蜜蜂们追逐着田野里涌动的紫云英花香。官渡河岸四季色彩醉人：暖春红桃、白李，菜花压弯了沿河绵长的风景线；炎夏黛山、绿秧、粉荷；秋天白云、黄稻、金桂铺展开一望无际的丰收景；寒冬红日、白雪、灰兔勾勒出静美的图画……

官渡河是一条“智慧之河”。一位同宗长辈是我们的小学老师。夏日傍晚，当村办小学院里合抱粗的椿树上倒悬的一段钢轨被敲响时，他匆匆走出教室，拿上秧耙到自家的稻田里干活。直到半轮太阳沉到河里才匆匆走出秧田，顾不得洗脚，拎上圆口布鞋，径直来到塆中家访。他在池塘边的石条上洗脚、蹬上圆口布鞋，学生纷纷从柴门后闪出来，围过来，老师一个个地询问作业完成情况，叮嘱孩子们要好好读书，不然，就对不起门前的圣水。他说，春秋时，大圣人孔子路过，还下到河里，撩起一捧清水，洗尽一路征尘，他的高徒子路曾在河边打听渡口。两个双籍进士司马光、苏轼都是在河北岸金榜题名的。少年司马光破瓮救友，成为家喻户晓的佳话。公元1083年，苏轼因“乌台诗案”被贬官，在官渡河岸边的净居寺小居，妩媚的波光抚慰了被贬谪的大文豪，真乃官渡河之幸……老师叮嘱：“你们要以圣贤为榜样，努力读书成才！”他突然收住话锋，问：“有谁知道‘官渡清波’的来历吗？”孩子拨浪鼓似的摇头。老师说，据清代两朝帝师胡煦之子、名仕胡季堂考证，此处埠口系自豫达楚的通衢驿站，从元代起，官府为了解决通行和公文传递问题，在此设立渡口和渡夫，因此而得官渡河之名。河北岸有楼名为“大观”，俗称之为“望水楼”。说到这里，他情不自禁地诵起了清代胡季堂的《官渡清波》：

城南咫尺当官渡，利涉无须问浅深。

云影四时潆水底，天光一色映波心。

青陂野墅千村聚，彼岸慈航万众寻。

试上大观楼上望，南山远黛翠来侵。

我的老家就在官渡河北岸。河是我童年的中心。刚记事时，每天母亲和叔伯大姐带着我和一群孩子，赶着牛群渡过官渡河。母亲总是让我趴在大水牛宽阔的脊背上，大水牛从容镇定地驮着小主人，慢悠悠地蹚着漫过肚皮的河水，我感觉到一股清水在撩着我的小脚丫。等大水牛爬到南岸的沙滩上，母亲向河对岸沙滩上一挥手，大姐一声吆喝，牛群蜂拥着跳下水来，“扑通”“扑通”，吓得河里的鱼虾四下逃窜。河面随着季节时宽时窄地变化着，水绿得是那样的可爱，一直绿到人心中，沿河两岸都是银白细腻的自然沙，双手捧起沙粒，让绵软的沙缕一直从手缝里漏下去。

官渡河馈赠童年丰盈的美食。几枝毛尖草，剥去外皮，把里面嫩绿的东西抽出来，塞进嘴里，小伙伴们边嚼边赞：“真甜！”大家正吧唧着小嘴，眼尖的小伙伴在草蓬间找到繁星般散落的野草莓，洗净后一仰脖丢进嘴里。河岸山坡上散布着野桑树，树枝上晃悠着一嘟噜一嘟噜的桑葚。还有拐枣、毛桃、野葡萄、野山楂、野板栗、野草根、灯笼果……小肚皮很快会被撑得鼓囊囊的。

早晨和傍晚，水面上会聚集灰云朵一样的麻鸭，它们不停地拍打着翅膀。水面波光粼粼，河水中跳跃着大青虾，还有鲤鱼、胖头鲢鱼、鲶鱼、青背大鲫鱼，水底爬动着几尺长的黄鳝、粗壮溜圆的泥鳅，最有趣的是老鳖，夏天齐刷刷地爬到沙滩上，在水滨排成一长队，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，一听见岸边有脚步声响起，就呼啦啦地扑进河中，一眨眼就消失在水底。

父亲将一根细长的白尼龙绳固定在两块木板上，尼龙线上每隔均等的距离就拴着一枚明晃晃的小铁钩。他把从水塘里捞出来的蚌壳用力一掰，“咔嚓”一声脆响，麻利地扯出壳里的蚌肉，剪成碎块，挂上小铁钩，我闻到一股刺鼻的腥味，父亲说：“老鳖就好这口！”缀满蚌肉的尼龙绳一字长蛇阵般撒在河面上，父亲坐在沙滩上等待着，用金黄的麦秸草帽遮住火球般的日头。等到他迟缓而有节奏地收拢尼龙线，小铁钩上晃悠着又大又肥的老鳖，我不由惊喜地叫起来。母亲早就笑着等在门前，从父亲手里接过笆篓，将一个个老鳖剖开、洗干净、剁成大致均等的小块，加上油盐和蒜苗，放在锅里爆炒后装入瓦罐，温火慢炖。

官渡河见证了我儿时的读书时光。一天早晨，我从自家晾晒场上扛出小半布袋稻谷，来到人声嘈杂的闸山店市场上。一位中年妇女听说我是要用换来的钱买书读，一把拉过我，在我的小脸上亲了一下，给了我几张簇新的票子，临了还向我手心中塞了几个亮锃锃的钢镚。我一路小跑来到新华书店，踮着脚尖儿，买到了《新华小字典》《成语小词典》《唐诗三百首》等几本工具书。为奖励自己，我还用未花完的钱买了一只南大河林场产的鸭梨。官渡河的涛声伴和着我稚嫩的书声，水面上展翅翱翔的水鸟放飞我的诗和远方。

离开官渡河多年，总在打听她的情况。族兄在电话中唉声叹气地告诉我，曾几何时，官渡河变得破衣褴褛，千疮百孔，断流的河道上到处都是采砂点，河道深一块、浅一块，凹凸不平，河岸上没有护坡，到处可见养殖场、烧烤摊，挖砂船在河道上日夜不停地挖掘着，往日优美而曲折的河岸线不见了。昔日的望水楼遗迹尚在，但一川清水却没了。闻此言，我不禁为官渡河揪心起来。

几年后见到出差的县领导，再次打听官渡河，他说：“嗬，现在的官渡河美极了！”原来，为管好这一汪碧水，县里相继成立了官渡河建设指挥部和管委会，从京城请来设计院的专家，经过现场深入调研，重新对一带两岸三片区进行了全面的规划设计，筑起坚固美观的防波大堤，建起了宽阔敞亮的沿河大道，充分整合空间资源，合理调配产业布局，使这条大河焕然一新，打造了“水巷阡陌”“曲水芦汀”“春耕秋实”等景观，古时的“官渡清波”再一次焕发了青春，官渡河成了幸福河。闻此言，我怦然心动。眼前突然浮现一川河水，两岸锦绣。我想，真该回去看一看了。（裴军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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