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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保利：抱愧故城｜阅读时光

来源：爱乐趣网时间：2021年06月28日 10:31

原标题：王保利：抱愧故城｜阅读时光

作者｜王保利

来源：百家岩（微信公众号）

有一种愧疚是当你邂逅，抑或本真触碰到心灵的感应器，霎时电流般地传导至全身，内心翻涌出不可名状的感觉。

我对焦作山阳故城的抱愧就是这样。

对不起了，故城。

说实话，那次市文联组织我们在修武一斗水采风时，马万里老师给我讲，近日准备在山阳故城进行夜话活动，问我能不能参加？我当时就爽快地答应，心向往之了。

今个儿真要踏上这块古老的土地，将去拜谒2000多年前的故城时，就像1984年5月自己第一次登台讲课，似乎有没准备好去见它的感觉，心里未免犹豫、忐忑、张慌。归结一点是那莫名的愧疚感在作祟。

知道山阳故城，说起来应该有50多年的历史。

我与它碰面的机会其实不少。小时候，逢年过节回老家修武大韩村，或暑假到待王姨家小住，都要在墙南经过路两边那两段一人多高的黄土堆。那时，路还很窄，仅有三四米宽的样子。遇到错车，伸手就能触摸到南北两边土堆似的。眼前的土堆，没有特别的地方，冬季荒草丛生，夏天经雨冲涮，黄水漫地。

大约是在上了初中，才知悉修武、待王、墙南与恩村一脉相承，共同演绎过武王伐纣的故事。再后来才知悉这是山阳故城，是焦作的根。

是呵，山阳故城是焦作的古老灵魂，所以焦作人习惯用“山阳”代称焦作，山阳区、山阳路、山阳商城，就是我们熟稔而钟爱的《焦作日报》的文艺副刊名也叫《山阳城》，这些，无不体现着焦作人民对山阳的深情与厚爱。

时间愈久，愧疚感越重。

故城的泥土是厚重的。这是我发自内心的告白。

初夏的傍晚，终于要去山阳故城遗址了。我沐浴更衣，专门穿了双新鞋，以显得对故城的尊重。车在建设路上由西向东缓缓而行，可嘭嘭直跳的心却急切地在加速，我做着深呼吸，以缓释来晚的愧疚。

在我知悉故城50多年后，今天第一次站在故城之上。即将开启自己对它新的认知的时候，正是抱着这样一种惭愧与欣喜复杂交织的心情。

此时我离它这么近，双脚实实在在踩在它的脊柱上，仿佛能听到它的心跳，我与它心心相印了；倏然又感到特别远，远的又有些虚幻，它在空中漂浮，在世上神游，我们相距十万八千里，遥不可及。

近是对的，远也没错。如若没有这种虚空的感觉，那就是假的了。

那天傍晚，我是随画家宋晓利老师登上古城墙的。拾级走上城墙时，心情确实难以平静，似乎能感受到远古传来的风声和乐曲。城墙凸起地表，墙体宽厚，可以遥想当年的宏伟气势。据考证，当年西城墙最宽处达63米，比中国汉魏故城洛阳的都城城墙宽近1倍，也超过了西安长安城的古城墙。一个地方城池之所以要比都城的城墙还厚，主要是因为这里是当年抵御西部来犯之敌的军事要塞。想到这里曾经的辉煌，心中便涌起不尽的傲娇之感。

站在土墙上，夕阳西下，彩霞如练，思古发幽，汉朝末代君王是否也曾站在这里西望晚霞遐想无边？城墙上的杂草虽有绿意，可让人有荒凉之感。这是一段黄土掩埋的历史，其貌不扬的汉代古城墙，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！然而，就是这么一个宝贵的历史遗迹，虽然早在1963年就成为了第一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，2006年又确立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，却一直没能享受到它应有的待遇。山阳故城遗址遭到极大的破坏，甚至不少遗迹毁坏殆尽，让人唏嘘不已。

这里竟然是山阳城？既是山阳公国的象征，又是汉代结束的象征？是陶渊明《述酒》诗中的“山阳归下国”？是刘禹锡的《山阳城赋并序》中表述的：“山阳故城，遗址数雉。四百之运，终于此墟。”正如一位老师所讲："你会后悔自己对历史的无知，对故土的疏忽，对本土文化的轻慢。"

二十来米宽、百十米长的土城墙，野草丛生，不甚茂密，大多叫不上名字。王小闹老师讲这里的野草品种很多，大多是药材。我俯身揪一株野草，通过"形色"知道它叫泽漆，俗称五朵云，它与这古城墙朝夕相处，荣辱与共千年。荒草中有一条踏出来弯弯曲曲小路的痕迹，称为小路真是太窄小了，仅有尺把宽，只容一人走过，说明走的人稀少，在土墙上由北向南铺向远方。散植的4棵电线杆粗的杂树上，不时有黑色的孤鸟呱呱叫两声飞落，更给这千年故城增添凄凉之感。

布谷声声，小麦覆垄。文化达人庆保老师穿着汉服在古城墙上款款而行，他在给我讲述那久远的故事。获悉中华文明是从这里起步，愈发加深我的愧疚感，尽管着新履也不忍再重重地踩上去。历史是厚重的，脚下绵延盘亘于太行山之阳的故城，有文人形容："它共过商周日月、战国风云、秦汉星宿、唐宋山河，犹如一幅粗粝而浑黄的木刻版画，弥足珍贵。"是的，这段黄土残墙是一块厚重的泥土，是一块久远的泥土，它是历史的拱卫者和见证者。

山阳的历史被掩埋于山阳故城的废墟之中，在悠悠岁月中衍生出的“山阳归下国”、“山阳之隐”、“山阳竹林”、“山阳聚会”、“山阳无俗物”、“山阳笛声”、“山阳之墟”等等以“山阳”冠名的山阳文化典故，已经成为中华文化的一部分。

山阳，曾经是美丽的、富庶的、令人神往的。“建安七子”之一应玚的胞弟应璩，曾在《与从弟君胄君苗书》中，表达了自己浓浓的山阳情结。他以极其优美的笔触，描绘他在山阳游玩的情景，赞美山阳的清风、润雨、翠山、绿野、碧塘、泉溪、茂柳、芳草、飞鸟、河鱼等自然美景，表达了自己对隐于山阳庄园悠然生活的向往。

回过神来，面对破败的场景，慨叹几十年过去，依然如故。历史不需翻新，保持原貌即可，但如果沉湎于想象中，遗址不复存在，你再捶胸顿足也无济于事。

想到曾在濮阳戚城公园，见过那么多古代遗址保护完好，不禁生发出啥时候焦作能建成故城公园，让人畅游，让人缅怀？期待着，如同这黑夜呼唤黎明一般。

翩翩汉女来，疑似回汉代。

东、西城墙外临路两侧，几位着汉服的老师逡巡在象征城池威严与等级的仿汉代砖阙前，凝视着抚摸着“河朔名邦”、“山阳故城”的竖额，仿如进入汉朝的盛世年华。

看着瞧着，你不能不重又回溯与之有关的故事。春秋战国时期，山阳故城为各路诸侯跨黄河、越太行山、囤粮草的军事要塞。东汉时，光武帝刘秀派心腹大将寇恂驻军于此，攻守兼备，集结粮草。汉献帝刘协被曹魏政权废黜之后，居于山阳邑，被称为山阳公。相传刘协被贬山阳以后，以行医为业，造福山阳百姓。

一袭汉服轻纱的美女老师，依偎古城，在凝思，在遐想，她们抚今追昔有感而发，吟哦出一首首楚楚动人的篇章一一你听:今夜/我穿汉服登临山阳故城/来寻两千年前的遗风......你听:笑语欢声/在微微的夜风中/吹拂着华服的淡雅......你再听:坐在山阳故城的城墙上/和同频之人烹茶煮酒/谈流年时光，人生过往/遥想两千多年前的竹林七贤也是这般模样......

埙声暗飞升，散入夜故城。

一曲幽深、悲凄、哀婉、绵绵不绝的埙声响起，这是刘泉水老师手捧自制的山阳陶埙在表达忧思的心迹。其声浊而喧喧在，悲而幽幽然，牵动落日的余晖，满天的星辰，恍若长空中丝丝缕缕交织的情思，将凝重的画面点缀成一副梦的意境，和着凉凉的夹着草香味的风，飞旋在苍茫的故城周遭。

又一曲浑厚悲怆的《楚歌》奏起，悠扬飘荡，绵延回响，萦绕着无限的遐思与牵念，缓缓地飞升，飞升着无声的妙炫天籁。置身于梦幻般的境地，让人陶醉，仿佛大千世界万籁俱寂都在聆听；让人沉迷淡淡的忧伤里，勾勒起对过往的无限怀念和回味。把哀伤演奏的荡气回肠，这是我听过的其它任何乐器都不能取得的效果。耐人寻味的埙音，浸入人的心房，裹挟着忧思都飘往古城墙之外了。

山阳埙音，沾染着承继着故土的衣钵，它的性格是泥土的厚重，是燃火的热情。它没有华丽的气质，有的只是质朴，但它的内心世界深邃、博大，包藏着宇宙万物，以及此时听埙的人。

坐在故城的土堆上畅想，仰望夜空，欣喜地发现久违的星星。我们便孩童般数起一颗两颗三颗，数着数着，好奇地遐想，古人莫非也是在山阳故城抬头仰望繁星点点？

"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

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

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

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......"

故城废墟上，星光下，穿着汉服的四位老师动情地唱起歌儿。与之情景交融，我不禁呢喃:莫非汉代也是这般情景？这般模样？

秦继利老师在晚风中，动情地朗诵起诗作: 山阳大地/山高水长/这就是太行脚下最迷人的地方/美丽的山阳/河朔名邦/这里的土地/历经沧桑/特别能战斗获得毛主席夸奖/活力山阳/勤劳善良的山阳儿女/追逐梦想/再创辉煌......那激越铿锵的声音飘逸在故城上空，久久地萦回。

旅居国外的画家王靖辉先生也被这氛围感染，即兴开始故城“夜画”。故城之上，风吹仙袂，难尽其言，难怪一位老师发出:"手捧自己的逼真容颜，笑意盈盈地为此次夜话画了个圈圈。"

歌声笑声，声声包藏着思念；诵声埙声，声声蕴含着坚守。今夜，结识了这么多为故城而歌的朋友，知道了有这样多山阳翁、山阳笛、山阳樵、山阳一粟在坚守民族的文化，我抱愧的心愫才稍稍有些慰藉。

山阳夜话虽在子夜时分结束，可赓续故城的故事依旧在进行。

车子行驶在灯光璀璨的山阳大地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。故城的前世今生在脑里拔搴不出来。诚然，我们需要太极文化，美丽的沙河，可我们不该忘记我们深邃的根，我们厚重的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