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溪老红，一个有故事的人

原标题：明溪老红，一个有故事的人

文/图 梁厚能

在湘鄂渝三省交界之地的龙山县桂塘坝，“老红”是一个有故事的人。

“老红”大名叫彭贤忠，是一个面容黢黑、身材中等的古稀老汉。因出生时浑身通红，于是父母随口给取了个“红佬佬”的乳名。长大后，就演变成了“老红”。在桂塘一带，“老红”的名号，要远远大过他的本名。

人生三起三落

老红的人生充满传奇。

1972年高中毕业后，老红回乡“修地球”（桂塘一带对当农民的戏称）。当时，正赶上“社教”，生产队要他这个高中生帮忙出社教宣传专栏。时任县教育局局长肖成贵是县社教工作队队长，在检查工作时，发现这个地方的学习专栏出得好，就这样发现了老红这个人才。后来，大队缺一名民办教师，老红便顺理成章被肖成贵点名。教学中，老红循循善诱，学生都喜欢他，教学质量名列全公社前茅。

可是，后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，老红不得不离开工作了九年的校园，重回生产队当农民。

之后不久，命运之神再次向他招手。这时公社文化站前任辅导员调走了，一时没有合适的继任者，公社负责人正为此事发愁。而之前，该县文化局牵头举办了一次书法、绘画、文学大赛。老红抱着试一试的心里斗胆投了三件作品，不想绘画获得一等奖，文章获得三等奖。一介农民，竟同时获两奖，在全县引起了不小的震动。就这样，龙山县文化馆负责人拿着老红的获奖证书向公社举荐，公社书记当即拍板，老红成了新一任公社文化站辅导员。

在文化站，老红犹如蛟龙归海，文艺才能得到充分发挥。他组织开展“五·四”文艺汇演，指导社员文体活动，参与该县民间歌谣、故事、谚语三套集成收集整理工作，搞得红红火火。

照这个势头，老红可谓前途无量，可命运之神又一次与他开了个玩笑。因计划生育超生，他被除名，重回生产队。

不久，乡里成立法律服务所。因他当文化站辅导员期间，帮社员写过诉状，又被司法部门请去做法律助理。

老红初不懂法律，但这并难不倒他。他苦学法律法规，把一些重要法律条文理解透彻，并能在工作中灵活运用。期间，他帮助村民代写诉状，为乡直单位当法律顾问，协助司法员调解了大量民事纠纷。

巧断猪崽案，就是其中一例。

有一次桂塘坝逢场，毗邻重庆石堤一李姓村民到法律服务所报案，说他刚买了一头猪崽，在回家的路上，猪崽挣脱绳子逃跑了。有熟人悄悄告诉他，猪崽被李家湾彭某甲捉去了。他跑去要，不仅猪未要得，还受了一肚子气。于是只好求助法律服务所。

老红听完案情，当即随报案人去李家湾取猪。走到彭某甲家，发现他家确有一头猪崽，说是自己刚买的。问他是从哪个人手上买的，他又说不认识卖主。而问报案人，李某则说猪崽是从李家湾彭某乙家买的。了解完情况，老红顿时有了主意。

他说：“我办案是以事实为根据，以法律为准绳。我们三人讲的都不作数”。

那两人便问：“那哪个讲的作数？”

老红答：“当然猪讲的作数。猪讲是哪家的，就是哪家的。”

两人听后蒙住了。这时，老红叫大家一道将猪崽带往彭某乙家。

刚到地，只见猪崽闻见到猪娘气息，挣脱绳子抬腿就跑过去与猪娘“吟嗡吟嗡”亲热。

猪崽自己说话了！

见此情景，猪崽是谁的便不言自明了。

曾有一段时间，桂塘的一些妇女被人贩子拐卖到外地，给妇女本人和其家庭带来巨大伤痛。经过多方查找，发现有两名妇女被卖到河南某地。被卖妇女家属到法律服务所请求帮助解救。老红受命，前去解救。他到县公安局开证明，干警好心地提醒说：“老彭，解救工作艰难，你们几个农民，可要多加小心。”

老红听后，心里直发毛，但想到家属期待的眼神，再大的困难也要试一把。老红带着两名家属和一名助手北上河南。经过半个月的艰难解救，凭智慧和胆识成功将两名妇女解救回家。县公安局和乡里负责人知道后，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

老红在法律服务工作的第十个年头，法律服务所被撤销了。老红只好又回到生产队当农民。

老红在跳岩河壁雕刻

“修地球”也能修出“花”

经历了人生的三起三落，老红想，自己虽然在乡政府上班十多年，其身份还是农民。既然没有当国家干部的命，也就认命了。但“修地球”也要修出“花”来。他敏锐地发现，当时光靠一亩三分地是致不了富的，于是筹集资金在桂塘街上建了一栋砖房子，将家搬到街上，开了一爿小店，利用自己的书法特长，写对联，做匾额，同时，给人写碑文。

说实在话，老红未认真练过帖，字不入流，但在当地屈指可数，湘鄂渝边区的老百姓都喜欢他的字，加之他为人和善，一时间生意十分兴隆。老红也成为桂塘最早富裕起来的一批人。

“修地球”的老红，爱管一些社会上的闲事。

他的老家二梯岩，是一个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的土家古村落，寨子旁有一片古树林，是闻名远近的风景树。有一年，寨里有人见钱眼开，以古树离屋太近，被风吹倒会压坏屋为借口，私下将一棵古松卖给木材贩子。正准备砍伐时，被老红知道。他大声呵斥道：“这古树是祖先留下的遗产，你们为了几个臭钱把树砍了，破坏了遗产，上对不起先人，下对不起后世子孙！”经老红这一骂，卖树者与买树者，灰溜溜地跑了。此后，再也没有人敢打古树的主意，这片古树林保住了。

有一年收烤烟的季节，二梯岩一彭姓村民，与重庆沙滩乡人员结下梁子。后彭某发现那人到桂塘赶场，于是邀约十多名亲戚手持棍棒将其拦截，讨要说法。一时剑拔弩张，群体械斗一触即发。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老红挺身而出，请求主持调解纠纷。他首先控制局面，稳定双方情绪，了解事情来龙去脉。然后，运用在法律服务所工作时掌握的法律知识，有理有据进行调解，最后成功达成协议。

就这样，一起即将发生的边界群体械斗，被老红轻松化解。

老红在跳岩河摩崖石刻前留影

玩命镌刻的“蜘蛛人”

老红成街上人了，但依然保留着乡下人的淳朴厚道和热情大方，在三省边区有了很多朋友。乡下人赶场到他家讨口水喝，上个厕所，他都乐意给人行个方便。老红爱喝两杯，人又好客，因此他家里经常聚集着来自三省边区的酒友、聊友。

我每次回老家，总要到他家坐坐，聊一聊桂塘的人和事。就这样，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。

跳岩河

2010年5月，我决定在湘渝边界的跳岩河，搞摩崖石刻。我首先把这一想法打电话告诉了老红。他听后，当即表示“这是个好主意”。我则趁机邀他联手。

“当然可以！你说怎么联手法？”老红很干脆。

我们联手的方式就是，我负责筹集资金，想文辞内容，并向国内知名书法家征集书法作品，由他负责镌刻。

同年8月，老红邀请重庆岩匠田永武一道开始镌刻。他们每天在绝壁上工作八九个小时，用楠竹、木料搭建施工平台，用机器将坚硬的岩磨平，将书法作品拓在岩面上，然后才开始镌刻。开始，很多人不理解，说他们吃了饭无事做。

他两人不仅要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，同时，还要面对很多危险。镌刻时，人贴在悬崖上，像蜘蛛人一样，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掉下去。

有一次，明溪涨洪水，搭建的施工平台被洪水冲走，为抢救木料，老红差点被洪水冲走。

还有一次，他正与徒弟一道在悬崖上雕刻，突然雕刻机出故障，刀片乱飞，他的下巴、胸部、大腿等多处受重伤，差点送命。可是伤好后，他不顾家人的反对，又继续雕刻。

至2020年8月，老红与徒弟等历时10年，基本完成该项工程。其共刻25副作品，作者包括黄永玉、何满宗、斯顺威、林时九、刘晓斌、谭秉炎、杨刚、黄叶等二十多位知名书法家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跳岩河摩崖石刻，现已成为湘鄂渝边区地标性文化景观，同时也受到过往的边区群众和众多文人墨客的赞扬，借助网络该景观传遍全国各地。

通过联手打造跳岩河摩崖石刻，老红又重新找回了自信，并获得了巨大成就感。

此后，我还与他合作了明溪广场十景碑、梁家寨书法碑林等。

老红热爱书法，他创作的作品大多是农村婚丧喜庆的实用对联和墓碑文字，一直没刻印章。前不久，我请朋友专门给他刻了一方名章和一方闲章，闲章曰：“明溪老红”（桂塘古称明溪）。但愿有了印章的老红，能成为一名真正的书法家，创作出更多的精彩作品。

来源：团结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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